【三0八】原创游戏小说《野人纪》 之 得依果者得天下
长篇小说连载《野人纪》
三十八、得依果者得天下
瓦鲁达抛下自己的部落远走千里前去泡妞是有原因的,因为刺客又出现了,这次的受害者是沃玛。
沃玛被杀死在游猎途中,致命一击来自背后,斧头从颈后砍落,脑袋耷拉在胸前,只剩一张皮挂着。沃玛的寨子与瓦夏邻近,瓦夏赶去看到这个惨状,绘了一张现场情景图寄给瓦鲁达。背后杀人是刺客才干的事情,瓦鲁达一看就明白了,立即为科娅担心起来,同时也告诉自己说,要追查刺客的幕后黑手,唯一的线索还是科娅。
与科娅、依果等女生接触多了,瓦鲁达也学会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并且不是根据理由决定行为,而是行为决策在前,理由烘托在后,这样做的好处是能让自己心安理得,比如他确实很在乎科娅,很爱科娅,但他既然早已承认了自己爱依果,就不能承认爱科娅,这倒不是受婚姻王法的制约,他毕竟还没结婚,主要是他一直都说自己很讨厌科娅,因为科娅总是批评他的衣着品味,说他傻,并且多次企图暗杀他。
有一次在互相帮忙的时候,瓦鲁达从科娅脖子上的石片镜中看到她手握刀子对准自己后心,然后很剧烈地喊了一声:“喔!拉倒吧!”就把刀子扔了。在这种时候喊拉倒吧,不合情理,意味深长,又直白了然,并不擅长大脑生物化学运动的瓦鲁达都能领会。但瓦鲁达是实证主义者,在他看来,科娅要杀他只不过是一个构思,还没有成为事实,没有证据,不如等她杀了他之后,有凭有据再……但科娅要杀他其实已在他大脑里成为了事实,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典型的存在决定意识。
糟糕的是,在寻找科娅的途中,瓦鲁达每晚都梦见她挥舞着刀子,从背后扎下,扎中屁股,不是要害的地方,能把他从梦中扎醒,却扎不死。瓦鲁达倒也不怕科娅当真把他扎死,他担心的是有人把依果和瓦夏扎死,或者把亚特、噶多、皮德、布古卢的脑袋砍剩一张皮粘挂在胸前。可是当瓦鲁达赶到雅娜,与妹妹瓦夏研究暗杀沃玛的凶手时,又一个消息传来,皮德在一次貌似决斗中被杀了。
之所以说是貌似决斗,是因为表面上确实是决斗。皮德向祖鲁大人挑战,因为祖鲁第一个宣布要争野人王,号召天下有志称王者向他挑战,皮德是第七十八个响应号召的挑战者,两人在拉格城竞技场决斗中,观众席上一只不知其主的灵兽翼龙突然发飙,从背后袭击了皮德,咬掉了他的脑袋,扬长而去。
十个目睹无花果开花的人只剩下六个。
瓦夏说,如果嫌疑人出在目睹无花果开花的人当中,依果可以排除,只有亚特、噶多和布古卢有嫌疑,噶多不是工于心计的人,亚特虽然霸道,看起来也不像搞阴谋的,最有嫌疑的就是布古卢,此人城府很深,从不张扬,据拉格城传来的消息,皮德与祖鲁决斗时,布古卢就在现场观众席上。瓦夏建议瓦鲁达先上科嵴山找到科娅,与科娅一起到拉格调查皮德的死因,沃玛身上已经没有线索了,杀死皮德的那只翼龙还活着,只要找到翼龙,就能找到凶手。
瓦鲁达听了妹妹的话,迅速上了科嵴山,发现科娅的寨子居然人丁兴旺,大兴土木,一问,原来全是来自拉格雪山尼克部落的族人,老尼克已经去世,尼克部落整体动迁到了科嵴山,成为科娅部落的族人。
科娅说:“人家现在已经放过我了,我才不淌这浑水。”
的确,为了科娅一人,刺客失败后必定被杀的江湖规矩已经被废,科娅暂时没有被其他刺客暗杀的危险,可是她却有食言违约之罪,如前所说,她要么如约刺死瓦鲁达,要么找到委托人终止合同解除誓约,否则她将无颜存活于世。对这一点瓦鲁达是很明白的,鳅人卡曼族长和雪山尼克族长也都很清楚,所以他们都愿意帮科娅干掉瓦鲁达,只是科娅自己不同意,并且无视瓦鲁达的威胁,说:“大不了我自己一头撞死。”然后说:“看见你的着装我就了无生趣。”
瓦鲁达说:“要不我不穿衣服算了。”
科娅问:“为什么?”
瓦鲁达说:“我不想你死,你实在看不下去,我就不穿衣服好了。”
科娅说:“那也不必,你光着也不好看,要不你请我做形象顾问吧,你有那么多粉丝,得注意形象。”
于是科娅开始给瓦鲁达做形象设计,建议他剃光长发,突出绿头皮这个识别标志,穿长裙,遮掩不够修长的腿,把重铠甲换成轻披风,来点玉树临风的样子,配合那只灵兽黄昏鸟,衣服的色调改成暗红,既稳重又有杀气,腰带却要染成墨绿色,与绿头皮上下呼应。这么一打扮,科娅有些满意了,美中不足是瓦鲁达不肯卸下重铠甲,显得人有些臃肿,但科娅也尊重了他的决定,毕竟是在生死无常的野人时代,一不小心就会像皮德那样被什么鸟背后偷袭丧命。
说到皮德的死,科娅很同意瓦夏的分析,说凶手肯定就在竞技场内,如果当时她在的话,一定会扣留全部观众,逐一检查谁没有带灵兽,准能找到翼龙的主人。至于对布古卢的怀疑,科娅却保留看法,说如果是布古卢策划操纵了一系列暗杀行动,就一定不会亲自出现在案发现场,让人怀疑,不过到拉格找布古卢问问也没什么坏处,毕竟是目击证人,没准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然后,科娅就跟瓦鲁达一起出发前往拉格,好像之前她不曾离开过,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布古卢的确是个很有城府的人,对瓦鲁达很有戒心,对科娅更是不信任,却不露声色,听瓦鲁达把来意讲明,就问说:“你也被暗杀过?怎么逃过的?”
瓦鲁达把在有关部门院子里被科娅等三名刺客行刺的过程详细告诉了布古卢。布古卢伸手摸摸瓦鲁达的脑袋说:“还多亏了依果,不然你这个脑袋就没了。”
然后他说:“我被暗杀过三次。”
布古卢在三次被暗杀的过程中受了四次伤,其中一次重伤,他把衣服掀起,让瓦鲁达看他后背上的斧伤,一道又宽又深的伤疤才刚刚结痂。布古卢对瓦鲁达说:“我也曾经怀疑过刺客背后的黑手可能是你,只是觉得你要从凯岗开始就装傻装这么像实在很难,才把你排除了。”
布古卢说:“皮德来的时候,我就警告过叫他小心,唉!他光顾着小心人了,没注意到那只翼龙,我也没注意,其实我离他很近,他倒下的时候,我都冲到他身边了,差一点就抓到那只翼龙,可惜,只抓到一点点皮,它飞得太快了。”
科娅忽然问:“皮呢?还在吗?”
布古卢看了她一眼说:“你很聪明,那块皮我留下来了,不过没用,我派了十几只獒都追踪不到,它在天上飞。”
科娅说:“瓦鲁达有嘟达。”
黄昏鸟是翼龙的天敌,而且有万里追踪的本领,听觉与嗅觉都是超一流,在雪山顶上能闻到山脚雪地里的脚印味,只要听过谁一声叫唤就一辈子都认得,布古卢看到紧偎在瓦鲁达身边的嘟达,不无羡慕地说:“你咋做到的?这比驯化原肉齿兽都难。”
即便有嘟达,行凶的翼龙也不是马上就能找到,在等待嘟达回来的时候,瓦鲁达看到布古卢部落的族人正在收拾装备,准备出发的样子,问布古卢是不是有野兽入侵了。布古卢说:“不是野兽,是咱们的老同学亚特。”
亚特部落越过伏虎野林,吞掉了拉格城邦的两个小部落,拉格大人派人向库玛大人讨说法,库玛却说:“各个部落都有自己发展的战略,这种事情我不管,有本事你叫他们自己夺回来。”
库玛大人说的其实也是实情,对野人部落而言,发展就是生存,农耕技术尚不高明的时代,龟缩偏偶只能自生自灭,部落要生存发展就必须扩张捕猎与采集的地域范围,差别只在扩张的对象,向找野兽要地,还是找同胞索土,四大城邦对各自部落的扩张并不予以约束,只在当部落战争升级为城邦外交纠纷时才出面,争取获得最大利益,像先前艾卡城邦的乌干先生组织部落联盟对付亚特那样。拉格大人在矛盾刚开始就升级到外交层面,未免小题大做,被库玛顶回后,连祖鲁先生都觉得丢面子,亲自组织联盟军队前往征讨,布古卢部落也在联盟之列。
瓦鲁达问依果部落是否也参加,布古卢说:“她推掉了,她的部落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权威未立,祖鲁大人也表示谅解,但因为战争会在她的领地发生,祖鲁要求她提供粮食和伤病救助。”
瓦鲁达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布古卢说:“你去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瓦鲁达说:“我去看依果。”
布古卢问:“听说你在茂草之泽打败过亚特,怎么赢的?靠那柄大棰子?还是靠你的硬头皮?”
瓦鲁达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没打败他,是他自己认输的。”
布古卢说:“这可奇怪,他出道以来就没败过,连剑齿虎王都被他赶走了,那个虎王刚牙可杀了我们拉格不少勇士。”
科娅问:“你们去多少人?听说亚特和噶多联盟,有七八千人哪。”
布古卢说:“他们有一万三千人,不止噶多,好几个部落都跟亚特结盟了,连皮德的部落也投靠了他,他现在的人数和地盘都是库玛城邦最大的。”
科娅说:“他早晚会夺了库玛的城。”
布古卢说:“不然库玛怎么会这个态度?故意激我们去跟亚特斗。”
科娅问:“有把握打赢吗?”
布古卢说:“不知道,拉格城邦没有统帅人材,祖鲁大人也老了。”
布古卢面呈忧色,让科娅察觉到了。科娅说:“就我认识的拉格人当中,你最有才干。”
布古卢一笑,说:“你怎么会当刺客的呢?”
科娅说:“别提了。”
正说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着跑进棚屋,这是布古卢的儿女,女孩七岁,叫布古娅,男孩四岁,叫布古图。科娅抱起男孩,问:“你妈呢?”
布古卢说:“死了,她帮我挡了刺客一刀。”
布古卢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一次捕猎经过一样,但科娅看到他脖子青筋在抽搐。后来科娅对瓦鲁达说,如果由她来挑选野人王,她一定选布古卢,虽然布古卢经常打败仗。
这一次布古卢又吃了败仗,但责任不在他,而在祖鲁。祖鲁军的实力本在亚特军之上,兵力多了一半,而且是在自己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都有,却输在对亚特了解不足,而亚特对拉格的战法非常了解,故布疑阵,铺了个假的中军阵营,让祖鲁的战士军团长驱直入,又放出一批人把祖鲁的巫师军团诱开,自己与噶多率领两翼突然发难,直捣祖鲁中军。祖鲁军兵力失衡,瞬间被冲跨,倒了帅旗后全军混乱。布古卢拼力救出祖鲁,被亚特一路追杀到依果营地。依果见城邦有难,只好率领族人出战,硬着头皮冲上去。
最让亚特担心的局面出现了,进则与依果为敌,退则白打一仗,但这也是很容易取舍的,仗可以白打,爱情不能白白牺牲,亚特当即掉头撤军。
依果如此轻而易举地击退亚特联军,让逃过一劫的残兵败将们都很愕然,猜测依果一定是施展了什么高明的魔核法术,比如“回心转意术”,一招就把亚特送了回家。只有瓦鲁达明白,这种类似的情形在穆原出现过,当时的牟牟就是现在的亚特,爱情的力量能引发世界大战,也能保民安邦。科娅的想法却与瓦鲁达不同,她看到的依果却是穆原上的悠悠,她说:“以后拉格要想和平,恐怕得牺牲依果。”
其实也未必是牺牲,依果喜欢的本来就是亚特,只是亚特对待爱情的方式不合她的胃口,如果亚特拿大斧头把她敲晕,把她捆起来背回家里,天天给她做好吃的红烧肉,也许她还懒得松绑,就这么过一辈子也不错,可惜亚特偏要搞什么正经八百的求婚,要她海誓山盟终生不帮别人的忙——事情可以这么做,话却不能这么讲,主动这么干与被迫发誓这么干是两种概念。依果是个爱心泛滥的美丽姑娘,结婚这事对她实在太难。
这一战下来,祖鲁军伤亡过半,活下来的一半都留在依果部落营地疗伤,尚能行走的随祖鲁回拉格城复命。依果是个高明的巫师,换言之,她是个高明的大夫,救死扶伤又是一种很有满足感的事情,比起上阵打仗,依果更喜欢现在做的事情。科娅对依果的手艺很是佩服,整日跟在她屁股后面看她施展法术,有样学样。依果对科娅也不吝赐教,两人亲如姐妹,不免引得瓦鲁达想入非非,于是夜空里的星星常常呈现两对眼睛,一样明亮诱人。
夜空里不但有星星,还有黄昏鸟,它从北边飞来,落在火堆旁,告诉瓦鲁达说,亚特的军队正在围攻拉格城。
原来亚特不愿与依果为敌,撤军十里之后,招集噶多等部落族长商议,提出了一个胆大妄为的设想,趁着敌人都以为他们已经撤军的机会,突然改道绕过依果,直接夺取拉格城。这就意味着一旦得手,拉格城邦将易主成为亚特城邦,亚特从此将与库玛、艾卡、雅娜并肩成为四大城邦主,离野人王的宝座就近在咫尺了。
可是依果却不想成为亚特城邦的下属部落,使两人的地位失去平衡,她的族人,留在她部落的祖鲁军勇士更不愿意成为亚特的下属。当夜,这合共四千勇士就踏上了救援拉格的征程。瓦鲁达与科娅随军出发,但他俩都不参与战争,因为这不是他们的事。
赶到拉格城南门,这里一片平静,亚特的军队正在东门猛攻。一名族长建议依果发动突袭,从亚特背后突然攻击,以解拉格之围,另一族长则说以现有兵力不足以和亚特军对撼,建议从南门入城,上城墙防守。但布古卢却说:“来不及了,东门上次被沧螈军破坏之后,城墙大部分还没修复,亚特攻城已经五六天了,我看破城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一族长问:“一两天?一两天我们能击退亚特吗?”
布古卢说:“不能。”
依果说:“那我们来干什么?”
布古卢说:“干不了什么,尽人事而已。”
依果说:“算了,我去劝亚特退兵。”
布古卢说:“已经不可能了,他不会见你的。”
果然有探子来报:“我们被发现了,噶多带人杀过来了。”
布古卢说:“他派噶多来拦我们,自己不会出面的。”
依果说:“那怎么办?”
布古卢说:“有一个办法,就怕你不敢。”
依果说:“说呀,不敢也得敢了。”
布古卢说:“我们也攻城。”
众人尽皆愕然,聪明如科娅都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依果问:“你啥意思?帮亚特攻城?”
布古卢说:“才不帮他,他不是来夺城的吗?夺的是谁的城?拉格的,如果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夺了城,拉格城邦已经易主了,比方说,依果城邦……”
众人顿时明白过来。
布古卢继续说:“按照传统,城邦易主之后,上天将赐予三天和平,任何破坏和平者都将是全人类的公敌,所以亚特必须休战三天,有了这三天时间,我们就能召集更多的勇士,也能找到退敌的办法。”
依果说:“叫我打拉格大人?不干。”
科娅说:“你是在救拉格大人,城池被亚特攻破他就没命了。”
布古卢大声问其他族长:“大家觉得这个办法行不行?愿不愿意拥戴依果为我们的新城主?”
众族长无不点头同意。拉格虽有威望,却任人唯亲,有失恩德,致使城邦各部落不甚团结,依果虽然年轻,看上去却不像是个会欺负人的头儿,加上这里就数她部落势大,其他部落都被亚特那一仗打得七零八落,不推举她也不行了。
于是众人当场歃血为盟,立誓拥戴依果为盟主,随即在布古卢组织下,向拉格城难门发起攻击。
拉格率领大部分人都在东门抗击亚特,南门守城卫兵为数不多,眼见救兵赶到,欢呼雀跃,收到依果送来的卷轴即刻送给拉格,拉格展开卷轴一看,却是宣战的战书,当即背过气去。祖鲁大人接过一看,却说:“也罢,总比输给亚特那小子强。”然后带了几名士兵赶到南门,装模作样与布古卢比划了几下,算是坚决抵抗,力战不敌。
依果被簇拥着进了拉格的城主大厅,悄悄对布古卢说:“别让我看见拉格大人,多不好意思的。”
祖鲁被依果派到东门,宣布了城池被攻陷,城邦易主的消息。
亚特看到东门城楼上的大旗降下,以为拉格抵挡不住,主动投降,正要欢呼,却见依果的大旗升起。
祖鲁亲自出城,代表依果城邦的城主依果大人向亚特说明情况,请他退兵三里,三日后再战。
眼见唾手可得的城邦转瞬易主,又是白忙了一场,众勇士都气得跳脚。亚特仰天长叹,看来所谓“得依果者得天下”所言不虚啊! |